很喜欢太宰治《人间失格》中的一句话，“人世间摸爬滚打至今，我唯一愿意视为真理的，就只有这一句话。一切都会过去的。”

出了科室的大门，在南门口的院落里，太阳落下去了，朦胧的一片黑，我瞥见一个矮小的女人一边打着电话，一边在低声哭泣。我特别害怕人哭，尤其是在医院里。我怕是谁没了父母，谁远了丈夫，更怕是谁失了孩子。我好想过去给她一个拥抱，或者问问她怎么了，又怕惊了她，到底还是悄悄走开了，留她一个人在夜色中---

走了几步，抬眼看了周围，隐约的灯光，匆忙的行人，一切还是那么平静。八九月的桂花很香，红叶、黄叶也很鲜明。

让她哭吧，悲痛的时候，我们就用泪水尽情宣泄。愿泪水能够抚慰她的心灵，带走她的忧郁；愿眼能因流过泪水而愈益清明，心能因饱经忧患而愈益温厚。

又远了一些，我再回头看她，越来越模糊。竟然不自觉想起了前天分诊班时遇见的一个患者家属。同样是一个中年女性，短头发，圆脸，不高。她的丈夫得了1型主动脉夹层，“新型冠状病毒疫情确认单”需要患者家属签字，她手中的笔却随着她的手不停地颤抖。“你不要紧张，放松点儿，越慌张越起不到作用……”我试图去平复她的心情。

“话是这样说呀……”她低声念叨着，眼中含着泪水，表情慌张，显然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。笔下的字弯弯曲曲的。我瞬间不知怎么去劝慰她了，真正的悲伤潜在她的心底，我的努力去感同身受显得那么苍白无力。一个健康人怎么能够安慰一个得感冒的人，一个得胃病的人又如何去安慰一个心肌梗死或者白血病的患者？

走在路上，心里念着这两位女性，抑或是一位。眼前的路灯瞬间亮了起来。一刹那，一股暖流涌过心间。前面的路宽敞明亮，一眼望到了郑开大道。走过黑暗，就看到了希望。一切都会过去，一如我走过的那段没有路灯的路。

“阿姨，坏运气过完，好运气就会来了，一个人不会总是倒霉的。”我这样告诉2床的阿姨。大晚上从商丘转来的阿姨说“乖，我命苦呀，老伴没了，大儿子出车祸去世了，二儿子也不在了。跟我来的是我的两个儿媳妇，是邻居打了电话非让我住院的。”那是怎样一张绝望而又无助的脸，我大概永远也不会忘掉。

压伤的芦苇，祂不折断；将残的灯火，祂不熄灭。弱小的女人呀，黑暗是希望与力量化妆后的美好祝福，忧愁也只是痛苦的一个创伤而已。济慈说“恐怖过去后，你的命运会好起来”；玛格丽特米切尔说“有明天就有希望”；歌里唱到“天亮了，依然会有阳光”---

弱小的女人呀，

紫罗兰一旦摘下，最甘美的雨

也无法使它复活，生长如故；

梳理你的头发，看上去欢快一点；

命运所隐藏的企图，眼睛看不见。

请直面人生灰暗，当你迈过之后，

就会超越苦难。

(供稿：华中阜外急救中心：陈秋平)